灯影永留传——海宁皮影戏三代人的守望

2022-8-12 14:06  |  来源: 新华每日电讯

▲2022年6月24日,嘉兴市工艺美术大师、海宁皮影戏影偶道具制作传人徐芦燕在海宁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展示自己的作品。
  

▲2022年6月23日,海宁皮影艺术团团长沈凤娟在海宁南关厢皮影戏演艺中心影偶展示墙前讲解。本报记者吴梦 摄
  
  入伏后,江南夜晚暑气仍旧蒸腾。暮色四合,浙江海宁一处乡镇中心广场却人头攒动,一场皮影戏正在上演。
  
  锣鼓齐奏,丝竹高鸣,三尺绢布后艺人指间方寸拨动,一只仙鹤展翅飞来,落在探头探脑的乌龟背上,“哒哒”啄了两下龟壳。台下众人静待乌龟动作,屏气凝神顾不得摇扇。
  
  这是海宁皮影艺术团今年“送戏下乡”的第42场。
  
  “60年前,我们撑着船给海宁水路沿线的村镇表演皮影戏。60年后,年轻人又沿着我们的足迹把皮影戏送到全国各地,再送出国门。”看着戏台上再熟悉不过的龟与鹤,海宁皮影戏非遗传承人郭志英感叹。
  
  一口道尽千古事,双手挥舞百万兵。经历过千人观影的蓬勃,也曾游走在失传的边缘,如今海宁皮影戏仍在舞台上不断演绎着一出出忠良奸佞、善恶美丑,吸引着观众目光。
  
  一代代皮影人由满头青丝演到两鬓斑白,而灯下舞动“皮囡囡”的人总是年轻。灯影留传数十载,薪火相传背后是三代人难以割舍的初心与热爱。
  
  重逢:忘不了,放不下,40年后再续前缘
  
  郭志英没有想到,40年后她竟能再次与皮影戏相遇。
  
  2004年,剧团老同事沈圣标找到已经退休的郭志英,邀请她加入刚刚成立的海宁皮影艺术团。“我们的皮影剧团竟然又重组了?”郭志英心绪难平,这个好消息唤起了她尘封多年的青春记忆。
  
  时间回拨到1965年,18岁的郭志英收到浙江皮影剧团的录取通知书。刚刚高中毕业的她,在一次文艺汇演中担任报幕员时,凭借出色的嗓音和表演天赋被剧团选中。
  
  那时,剧团是全省唯一的专业皮影表演团队,有演员班、乐队班、造型制作班等。从没接触过皮影戏的郭志英,跟随剧团老艺人,从熟悉演出流程开始,一点点学习表演、唱腔等技艺。
  
  很快,她的“课堂”就顺着海宁四通八达的河道,搬到了田间地头的舞台上。
  
  “那时,我们船上载着几只装满皮影影偶和舞台道具的大皮箱,撑到一个地方就上岸为村民演戏,演三天再换一个地方。”在郭志英的印象里,皮影剧团的流动演出全年无休。短短一年里,她跟着剧团跑遍海宁24个公社,走过100多个村镇。
  
  每到一处,他们便在村里空地上用竹竿搭起临时舞台,蒙上白绢布,摆起汽油灯,把演出要用的皮影影偶按照角色组装好头身,挂在麻绳上备用。
  
  “新年影戏聚星缸,金鼓村村闹夜窗,艳说长安佳子弟,熏衣高唱弋阳腔。”清代海宁人查岐昌在其所著《古盐官曲》中,这样描述皮影戏盛景。
  
  诞生于南宋的海宁皮影戏,骨子里流淌着浓浓的水乡韵味,是江南地区唯一的国家级皮影戏非遗。武戏惯用“弋阳腔”,文戏惯用“海盐腔”,前者高亢激昂,后者柔和婉转,配合着笛子、唢呐、二胡等江南丝竹,800年来一出出龙争虎斗、才子佳人传唱不息。
  
  “那时一场表演两小时,票都是被‘抢’光的。”郭志英回忆,台下经常是几千人挤得无处下脚。看着一张张聚精会神的脸,寒冬酷暑演出的艰辛,便融化在一句句悠扬唱腔、一次次皮影舞动中。
  
  上世纪60年代末,皮影剧团解散。郭志英时常想起和同伴们一起学艺演出的那段青春岁月,却再没摸到过一张“小皮人”。
  
  和郭志英一同见证了皮影戏昔日辉煌的还有剧团主胡沈圣标。剧团解散后,闲暇时他便拿起二胡自拉自唱一段,但皮影戏已经成为他心中遥不可及的梦。
  
  谁知道一场重逢不期而至。2003年,新西兰“中国新年灯会”邀请海宁皮影戏前去演出,沈圣标再次为皮影戏拉起胡琴。表演收获了新西兰时任总理克拉克和当地观众经久不息的掌声。
  
  这次“出海”点燃了沈圣标埋藏心中多年的念想——恢复皮影戏剧团!
  
  面对沈圣标的邀约,郭志英既欢喜又迟疑。喜的是又能和旧友重拾饱含青春回忆的技艺,疑的是“还有人爱看我们的皮影戏吗”?
  
  早在20世纪80年代初,海宁市就开始对皮影戏唱腔和剧本进行整理,陆续录制民间知名艺人表演影像资料。然而,电影、电视等新影音娱乐冲淡了人们对皮影戏的渴望,几批文化局支持或民间自组的表演队伍,都因收入不佳、后继乏人而再次陷入沉默。
  
  但沈圣标决心已定。回国后,他卖掉经营多年的铝合金厂,拿出10万元资金注册了皮影剧团。
  
  “我们的皮影在国外演出大受欢迎,这样的‘国宝’在国内更要坚持传承下去。”他的一句话说到了郭志英的心坎。
  
  40年没有接触皮影,郭志英以为自己早已忘记如何操作、配唱。“没想到当沈团长拉起《采蘑菇》熟悉的老调,我竟然脱口唱出词来。”回忆起当时的情景,郭志英笑中带泪。皮影戏教给她的一身本领早已镌刻在脑海深处,时光也无法令它褪色。
  
  少年结识,老年重聚,这次全凭一腔热爱。除了郭志英,同时被沈圣标请回的还有原剧团的6位老同事,包括林关荣、张坤荣、马孙英、赵润、施森炎、李学林。上手、下手、主胡、道具制作……表演所需的最基本阵容终于凑齐。曾经的师父们又再次指导郭志英演出,仿佛时光倒流。
  
  然而,想要复排老戏谈何容易。“我们对照着留存不多的老剧本和录像带,一点点回忆细节,慢慢找感觉。”经过8个月风雨无阻的排练,四部童话戏、一部正本戏终于“复生”。一场汇报演出后,曾经的老皮影剧团正式回归大众视野。
  
  “印象最深刻的是2006年在上海大自然野生昆虫馆‘闹春’。4天连演28场,又要表演又要互动,虽是冬天却浑身是汗。”但是看到国内外观众眼中的好奇和赞许,郭志英觉得再累也值得。
  
  “我们的坚持是对的,只要还有人关注这古老的艺术,我们就要演下去。”郭志英说。
  
  接棒:由皮革,到皮影,情怀之外更添责任
  
  2006年,海宁皮影戏入选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正当剧团受到的重视日盛一日时,团长沈圣标却倒下了。
  
  最后一次带队去上海演出时,沈圣标已经身患癌症。途中脖子上的淋巴肿块突然出血,他不顾亲人和同事的劝阻,坚持到演出结束,回到海宁后便一病不起。
  
  “父亲最后人都不认识了,但一说起皮影戏的曲子还能滔滔不绝。”在沈圣标女儿沈凤娟眼里,父亲对皮影戏的痴迷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沈圣标走了,皮影剧团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好不容易争取到的演出邀约难以维系,眼看着就要陷入低迷。
  
  但,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一日,沈凤娟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结集成册的皮影戏音乐曲牌和一沓沓声腔研究文章,又看到父亲在日记里写道:“如果海宁皮影戏在我这一代手里消失了,我就是历史的罪人。”
  
  沈凤娟如梦初醒,顿觉满心遗憾:“父亲病重时我们虽然常伴身侧,却不懂他的心。”为了完成父亲的心愿,沈凤娟放下经营20年的皮革制衣企业,全身心投入皮影剧团的管理。
  
  “剧团先要活下去,皮影才能传下去。”沈凤娟一人扛下剧团“上有老下有小”的压力,奔走于各个历史街区和剧场之间,寻求演出机会。
  
  在她的争取下,嘉兴梅湾街、桐乡乌镇景区、海宁盐官景区、海宁中国皮革城等地的常驻剧场先后为皮影戏敞开大门,海宁南关厢历史街区又为剧团免费提供了演艺中心场地,如今每年接待观众十几万人次。
  
  “传承皮影戏于我而言,最初是为了情怀,后来已经变成责任。”一开始,沈凤娟对皮影戏“一窍不通”,她曾四处碰壁,但还是硬着头皮带领剧团走过青黄不接的艰难时期。
  
  随着演出安排日益增多,沈凤娟又有了新愁。
  
  海宁皮影又叫“五人忙”,顾名思义,一场戏至少要五个人才能演起来。剧团能挑大梁的艺人屈指可数,且年龄最小的郭志英都已年过花甲。没有新鲜血液注入,剧团还能走多远?
  
  “老艺人们是真心爱皮影,无论演出地点在哪,说走就走,从不推辞。”看着父亲的老同事频繁辗转各地,沈凤娟实在于心不忍。
  
  她更不愿看到的是,再有老艺人像她的父亲一样一身本领无人继承,便带着一肚子皮影戏离开人世。
  
  扩充队伍、寻找传承人,迫在眉睫。
  
  然而,演皮影戏终究不是能大富大贵的营生。这些年,看着一个个有天赋、有才能的年轻人因为热爱皮影而来,又迫于生计压力离开,沈凤娟痛在心里。她明白,如果剧团不能增收,任何人也无法仅靠每月一两千元的收入坚持全职学艺,这是现实问题。
  
  “但全职学艺演出是剧团招人的底线。我们剧团装不下太多人,就更需要每个人都有传承的诚心和‘一专多能’的觉悟。”对于年轻传人的挑选,沈凤娟不愿妥协。
  
  好在这些年剧团承接了政府每年百余场的“送戏下乡”“文化走亲”巡演,陆续又有电影、电视拍摄上门寻求合作。剧团在皮影戏演出商业化的道路上摸索前行,逐渐由亏转盈。
  
  戏好看,观众才多,收入才能增加,艺人们才可以花更多心思创作出更好的剧目。经商多年的沈凤娟深谙这条良性循环之路。
  
  创作新剧便成了剧团工作的一大重点。“一方面我们按照现代观影习惯,将老戏里‘光说不练’的部分精简,由两三个小时调整到15分钟左右;一方面是根据时下热点,创作‘接地气’的短剧。”沈凤娟说。
  
  脚本撰写、影偶设计、配乐道白、排练演出……新剧创作的每一步沈凤娟都严格把关。“皮影戏传承考验的是文艺工作者的品行和良心。不论大戏小戏,我们的创作流程都一样。”
  
  “是真心投入还是敷衍了事一看便知。”沈凤娟说,“我们做皮影戏一定要对得起观众。”
  
  伴随着一部部新戏从无到有,沈凤娟的成就感和激动心情溢于言表。在她看来,将传统文化与教育科普结合也是新时代皮影戏的社会责任。谈起剧团的原创剧目,她打开了话匣子。“普法皮影戏《小虎遇上民法典》,倡导廉政的《清官许汝霖》,传承红色基因的《三个小红军》,宣传环保的《垃圾巧分类》……我们的家底至少有三四十部。”
  
  如何协调创新和传承,沈凤娟心里有一杆秤。“父亲创建剧团的初衷,就是让传统剧目在新时代得以延续、发光,这点我们一直在坚守。”
  
  多年来,剧团编创、排练传统剧目几十部,每年还要继续复排录制10部老戏。南关厢皮影戏演艺中心内陈列的一张张奖状记录着成果,代表作《闹龙宫》《水漫金山》《鸡斗》等屡次在国内外各项比赛中斩获大奖。
  
  剧团成立18载,一批传承者也从学徒变为独挑大梁的主演。目前的23名成员中,40岁以下的艺人占一半以上,其中还有“00”后。
  
  这些年来,海宁“皮囡囡”在全国各地留下靓影,又一步步走出国门。2014年,剧团代表中国皮影戏赴伊朗参加“国际木偶皮影交流大会”,和来自60多个国家的艺术家进行了优秀剧目汇演。
  
  “总算没有让父亲失望。”看着剧团一步步走上正轨,沈凤娟感到欣慰,“我也快60岁了,等剧团的运营再完善些,找到接班人,我也能安心‘退休’了。”
  
  “快了,快了。”她笑着说。
  
  播撒:勾妙影,点龙睛,以心画心融汇古今
  
  纤细笔触勾出上扬的眼角,五彩墨水绘出飘动的裙裾,徐芦燕笔下眉目含笑的华服女子逐渐“苏醒”。
  
  “谁画的皮影像谁,都是作者性格的投影。”她说。
  
  1987年出生的徐芦燕是海宁市皮影戏影偶道具制作最年轻的传承人之一。她绘制的影偶笔触细腻、线条灵动,青红黑黄原色平涂出南宋意韵,让“少雕镂,重彩绘”的海宁“皮人”充满人情味。
  
  2017年,徐芦燕为海宁皮影艺术团的新剧目《过猴林》制作道具。那是她第一次独自为一整部戏独立设计制作所有影偶,可谓难度高、工期短、任务重。
  
  “总共四只猴子,一个人物,每组五根竹竿,外加一套背景。从起稿到缝制,每个环节我都亲力亲为,再根据排练效果修改,做了整整两个多月。”虽然“削竹签削得满手是伤”,但完工那一刻,徐芦燕心里成就感满溢。
  
  带着这套皮影,徐芦燕和剧团艺人们一同亮相“台湾·浙江文化节”。布景、配乐、演出她都全程参与,当看到自己制作的“皮人”在银幕上活灵活现,传统艺术的魅力再次“直击灵魂”。
  
  “这辈子我和皮影制作是分不开了。”她想。
  
  说起和皮影戏的邂逅,徐芦燕称之为“美丽的缘分”。
  
  2010年,大学动画专业毕业的徐芦燕被海宁市文化馆“皮影戏道具制作”工作招募。“上班第一天,我去看海宁皮影艺术团排练《闹龙宫》,竟然不知不觉看了一下午。”
  
  这一眼,便再没有挪开视线。
  
  最初两年,她在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王钱松家“全职”学习皮影戏影偶制作工艺。师父那只装着上千个传统戏影偶的老戏箱,就是徐芦燕临摹、复制的无穷宝藏,“老皮影细看每一条发丝都是张开的,线条粗细有度,不需舞动便像活了一般。”
  
  越是厚重的文化,越不可急功近利。徐芦燕明白,慢下来才能更快。
  
  “头两个月我连一张牛皮都没摸到,一天8小时就是练习最基本的勾线。”对待千年瑰宝,她始终保持敬畏之心,线条画流畅了,她才“允许”自己临摹原稿。
  
  在徐芦燕眼中,像“爷爷”一样的师父王钱松话不多,却以身作则影响着她的从艺之路。每天早上8点,徐芦燕到师父家里时,老人已经坐在桌前画了两个小时了。“师父身上有老一辈人对待传统艺术的执着与专注,我只有更努力才能无愧于传承。”
  
  所幸自小学习国画的她本就喜欢美术,职业就是爱好,徐芦燕觉得自己实在幸运。一画起皮影,她就入了迷,常常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连吃饭都忘记。
  
  两年过后,徐芦燕已经掌握了起稿、选皮、过稿、剪形、清洗、晾干、勾墨、上色、缝接等一整套皮影制作流程。12年来,她制作的影偶上千套,仍然觉得最满意的作品是下一件。
  
  怎么才能画好一个影偶?徐芦燕的答案是,要走进他的内心,跟他“交朋友”。“人物出自什么剧目,有什么故事,属于哪个朝代……不了解透彻画出来是没有神韵的。”
  
  而作画的过程,在徐芦燕看来则是一次解构和重组。“这组花纹从哪里起笔,哪几个图形是一组的?拆分到最后是一条条粗细变化的线条,合在一起又要有浑然一体的和谐感。”
  
  为了让海宁皮影“一手、一眼、五分脸”的侧面像“活”起来,她从未停止钻研。
  
  “我研究了海宁传统戏影偶的衣着图案,发现宋、元、明、清的服饰都出现过。”一个想法涌上她心头:如果皮影戏是随着时代变化不断演进的,那现代元素是否也能和皮影结合?
  
  说干就干,徐芦燕尝试将卡通形象、现代图形融入设计,还把静态影偶做成工艺品。“我们的皮影线条细腻,经得起端详,但最重要的是要有光,透光才能让晶莹的色彩流转。”她跑了几十家广告公司,才定制出5厘米厚的便携灯箱,实现了海宁皮影装裱形式的新突破。
  
  但只有一个人会画远远不够,幼苗奋力成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开枝散叶。
  
  2016年,海宁市文化馆向社会免费开放为期100节课的皮影制作工艺培训班,徐芦燕担任主讲。3年前,她开始为海宁市周王庙镇文化站的文化管理员和文化下派员授课,每周四下午向15名固定学员传授制作技艺。
  
  目前,能够独立完工并自主创作的学员们,已经能够在地方举办的非遗活动上独当一面。他们支持研学基地组建,并将这门手艺在“春泥计划”“小候鸟计划”等活动中向乡村儿童普及传播。
  
  “由我师父这一颗种子,如今种出了一树果实。”对于皮影艺术的未来,徐芦燕并不担心。“越中国、越时尚”,她相信传统文化的千年底蕴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也会在新时代中获得新解读。
  
  铸魂:影虽轻,重千斤,既是功夫也是品格
  
  “皮影掂在手里轻飘飘,但舞起来却要显得千斤重。说的既是手上功夫,也是为人品格。”从学徒“小郭子”变成如今的“郭老师”,郭志英对皮影戏的理解经过60年发酵越发醇厚。
  
  “学会快,学精难,要想做出成绩首先要沉下心。”郭志英感叹。
  
  武打戏是海宁皮影戏最精彩也最考验操作功力的类型。“双手各持三到五根竹竿,要表现出人物在打斗中的灵活身法和刀枪剑戟的舞动,还要配合锣鼓点,没有十年功底做不到形神俱佳。”她说。
  
  年轻时,郭志英从助演的“下手”开始练起,边演边观察主演“上手”的动作要领,琢磨竹竿捏法。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小皮人”的活灵活现便是在一年上百场戏的历练中实现的。
  
  教学融入实战,现在,她也是这样教导学生。刚开始传艺时,常驻剧场的演出通常是安排两位老师做“上手”,两位学生“下手”配合,每场演出一对一带练指导。
  
  “比方《采蘑菇》中虎和狼的对手戏,狼胆怯,虎凶猛,具体怎么表现?”传授操作要领时,郭志英常举这个例子。她熟练地挑起一狼一虎演示,虎口一张一合,尾巴翘起摆动,拱起身作势扑咬,而对面的狼垂首伏地,节节后退。
  
  这些惟妙惟肖的演绎,除了活用前辈总结的经验,还源于生活中的用心观察。退休后,为了演好以动物为主的童话戏,郭志英会和老同事结伴去动物园“取经”。
  
  2009年,大学毕业的郎章铭来到皮影剧团后,接受过郭志英在内的多位老师指导,他从老一辈人的教诲和自我实践中悟出,皮影戏表演没有捷径,只有勤学多练肯琢磨。
  
  这位“85”后年轻非遗传人出身皮影戏世家,爷爷郎自立也曾是浙江皮影剧团的成员。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皮影便成为郎章铭自然而然的选择。
  
  小时候,他是台下的一员,看着爷爷操纵皮影上下翻飞。而现在,他成了台上的操杆者,让皮影走进下一代人的童年也成为他的使命。
  
  与皮影戏相伴13载,如今郎章铭已成为剧团年轻一代的主力。除了帮助沈凤娟分担部分管理工作,他还负责带队下乡演出,在多部新戏创作中挑大梁。
  
  一出精彩纷呈的皮影戏,背后都是以年为单位的付出。郎章铭介绍,一部新戏光是排练就至少需要一个多月,期间还要根据实操效果修改剧本,协调配乐、道白,参与影偶设计,效果不好就要反复返工,直到打磨出理想的作品。
  
  “观众的最大褒奖是‘身临其境’,演员的最高境界是‘人偶合一’。”这位年轻传人自有一套心得,“海宁皮影戏影偶是没有表情变化的,喜怒哀乐只有靠我们把感情融入双手的表演中,才能为皮影注入真实的生命力。”
  
  晚上7点半,演完4个节目后,郎章铭和其他8位伙伴结束了一天的巡演。“这个月我们还要去胡斗村、正阳村,之后还要去金华、德清……7月除了两天休息,其余每天都是三场演出排满。”自早上8点忙到现在,他面容略带疲惫,语气里却充满干劲儿。
  
  说话时,剧团成员手脚利索地拆卸舞台,5分钟内所有道具已经全部装车。
  
  乡间小路上,贴着“海宁皮影艺术团传承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几个醒目大字的小货车,像一块流动的招牌,又好似一句表决心的标语,驶向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地平线。
  
  明天,太阳将从那里升起,继续照耀这片孕育千年皮影文化的热土。(记者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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