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从来不讲理【原创】

2017-7-7 16:31  |  作者:王卫权  |  来源:上海文艺网

  


  不知人家妻子咋样,反正我的妻子从来不讲理。

  结婚以前,我是个烟鬼,那时个人经济捉襟见肘,可我染上了烟瘾,而且非常大,每天三包都不够吸。二十年前,当农民的我没钱吸烟,一二毛钱的《双羊》、《经济》等卷烟便宜,但是没钱买,有时烟瘾发了,无奈我就用废纸卷树叶当烟抽。为了能抽上几棒香烟,儿童时期的我,在街道卖水,给猪拾草,给大人帮忙,以求得一半棒香烟抽抽,平时口袋里稍微有几块钱都买了烟,为此,没少挨父母亲的棍棒和别人的辱骂。香烟太贵,自己经济能力有限,买不起,后来干脆去街上称上几斤旱烟,用写过的作业本纸卷着抽。为了卷烟方便,我甚至还发明了一种简便实用的木质卷烟机,一次卷一棒,一连卷上几十根,用刀裁整齐,然后分二十根整整齐齐装在丢弃的大前门烟盒里抽,那种做法还真卖派了一阵子。不料这种卖派一结婚就戛然终止了。谈恋爱阶段,谈了好几个对象,人家一听我年龄不大,却是个“大烟鬼”,都敬而远之了。妻子是我谈的最后一个,她对我说,以前的事我不追究,只要结婚后不抽就行。戒烟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结婚后在妻子当面,我不敢抽烟,但背过妻子还是偷着抽,但比以前抽的少了。起初,妻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我不冷不热,我对她的感情成了剃头匠的挑子——一头热。我不明就里,有时看她高兴了,不由反复追问缘由。你料她说啥;你继续抽烟吧,我和一个不讲诚信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是她这辈子最大的悲哀。瞧瞧,上岗上线了,一句话噎的我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努气冲天,拳头攥紧,真想砸向妻子。妻子看着我举起的拳头,她不温不怒,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砸吧!你的拳头一旦砸在我头上,咱们的缘分从此就尽了。乖乖,这个不讲理的妻子。我服了,不就是抽一根烟吗,不抽看她把我能咋样!结果就和大家想象的一样,妻子从此变得温柔贤惠起来。二十年过去了,我从来没有复吸过香烟,即就是别人给我发的软中华、玉溪等名贵香烟,我都坚持一根不抽。

  我这人性格活泼,爱说爱笑,再加上爱好写作,身边免不了有一圈人,也不乏异性追随者。没结婚前,一个城里姑娘和我谈上了恋爱。姑娘美丽漂亮,气质高雅,也是个文学爱好者,由于我给其指导了几篇习作,姑娘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追我了。她给我买书买衣服,甚至给钱,鼓励我参加自考,求学上进。当时我还是个农民,姑娘在城里,有一份称心的工作,挣着工资,而我在农村,仅靠几亩薄田维持生计都很困难,两人的家庭条件差别太大,根本门不当户不对。我自己很识趣,自己半斤八两只有自己知道,除过爱好读书,写作,我没有任何特长。我感觉我俩不是一条绳子的蚂蚱,走不到一块,就一推再推,直至伤了姑娘的心。但是姑娘的照片,书信我都一直保存珍藏着。妻子和我结婚后,她不容我解释半句,果断地将相册里我前女朋友的照片取下来,而且当着我的面,用剪刀铰成碎片,然后又翻出姑娘给我的一沓沓情书,一把火烧了个净光。妻子话不多,但如雷贯耳。她警告我说,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合法妻子,我这人眼里从来揉不得沙子,销毁了这些东西,从此永远断了你的念想。为妻子的这个举动,我和她怄气好多天,不搭理妻子,感觉这辈子娶了这种不讲理的妻子,我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这人爱随大流。那年从偏僻的乡镇调到县直部门,一个人下班后守在办公室寂寞难耐,当时县城兴起跳舞、砸金花、打麻将热。经不住同龄人的拉拢腐蚀,我很快就学会了这些行当,而且一发不可收拾。记得有次是星期一中午,和单位同事砸金花,不到半小时,我的两张红色主席头就被同事赢去装在人家的口袋里了。这可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用啊!心疼归心疼,疼过后又忘的一干二净,继续和同事砸金花、打麻将。当时我每月工资只有五百多元,一年下来,工资花得一分不剩,还欠了许多外债。年终,妻子问工资那里去了,我自知理亏,说让人借去了。妻子说不可能吧,一年的工资全部借给人,你傻呀!其实妻子早已看出了蛛丝马迹。她和我没吵没闹,她说地不种了,烤烟也不种了,家里种烟苦了她,一年就收入几百元,只能拾个呱啦鸡(陇东方言,一种小野鸡),外面却丢了个大母鸡,实在不划算。妻子说一不二,她也不和我商量,利用春节短短的几天时间,她很快将十亩地承包给别人,简单地处理了家什,只拿了她的随身用品就随我进了县城。刚上来一家四口都挤在我的仅十六平方的办公室里。我忙于上班,忙于工作,那阵妻子整天早出晚归,在街道转悠。有天妻子说她从别人手里出了一万八千元盘了个电话亭,让我借钱给人家。当时我那个气呀,我愤恨地对妻说,这么大的事,你该和我商量商量,我还是你男人吧。妻说,和你这号人说,黄花菜早都放凉了,前怕老虎后怕狼,啥事都干不成,你把钱给我就行,到时还你钱就行。我知道自己砸金花、打麻将输了钱,自知理亏,但是人缘还是有的,我很快借了钱给她。有了电话亭,妻子忙得不亦乐乎,她说,下班后让我在电话亭值守,她给孩子洗衣做饭。结果我的业余时间全部被不讲理的妻子收回了,两年的周末,节假日全部守在电话亭,我的麻将友、金花友、舞友一个个都远离我而去,自己从此也永远告别了砸金花、打麻将陋习。

  我干着新闻活,吃着新闻饭,结交面广,接触人多,一个二十四万人的小县,到处都留下我采访的足迹,由于天天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时间一长,也就养成了爱划拳、爱喝酒的习惯,每逢外出采访或同学朋友聚会,经不住诱惑,常常管不住自己就大喝特喝,虽然每次不是喝得酩酊大醉,但有时也会马失前蹄,弄得肠胃翻江倒海,似乱箭穿心。记得有次是和十几年从未谋面的一位外地同学聚会,从早上九点一直喝到下午五点多,八个人喝了七瓶酒,当时喝毕感觉还可以,等摇摇晃晃回到家里,一头栽倒在客厅里,就啥都不知道了。晚上八点,妻子料理好店铺回家,一看房门大开,以为家里进了贼偷,进到室内,看我吐了一地,整个房间酒气熏天,而我此时全身冰凉,呼吸微弱。妻子吓得不轻,又是打电话又是叫医生,整整忙乎了一晚上,等我醒来,我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周围全是熟人亲戚朋友,医生说这下好了,他醒过来就好了。再看妻子已经是喜极而泣,满脸泪痕。在医院观察了两天,我没有什么大碍就回家了。原以为这次妻子非和我大闹一场不可,没想到妻子对我只说了一句:我可不想当寡妇,以后喝酒注意活着回来就行。啧啧,就这一句没轻没重的话让我惆怅闷寂了好多天,更糟糕的是,以后我在同学圈里喝酒,再也没有人硬劝着喝酒了。他们说,你这人贪杯、量大,喝酒不注意自己身体,差点闭了气,你老婆打电话拿同学出气,并叫我们来瞅你外怂模样,还对我们发凶,说啥;你们除过老婆(老公),都有情人(小三),能离开原配,我就这么一个老公,孩子就这么一个爸爸,还离不得呢。同学说,他们从来没见过妻子发这么大的火。这次一闹,我在同学中间颜面扫地,总觉得妻子丢了我的丑,抬不起头。不过从此以后我喝酒注意了,能躲就躲,能不喝就尽量不喝,实在推不过去,就尽量少喝。

  二十年过去了,我不管是在农村当农民,还是进城当干部,同学朋友都知道我是个“妻管严”,烟不抽了,麻将不打了,酒也喝得少了,尤其和女人交往,能把握住有分寸了。从来不讲理的妻子还多次训导我:从嫁给你那天起,我若讲理,你这个烟鬼现在身体有这么健康吗?我若讲理,放纵你打麻将,现在咱家能住上楼房吗?我若讲理,你喝酒喝出人命咋办?我若讲理,你这个有文化的,交往非常广泛的人有了相好的咋办?啧啧,这个不讲理的妻子文化程度虽然不高,但在人生的关键处,脑子还是最清楚的!

  作者简介:王卫权,男,汉族,生于1965年12月。甘肃正宁县人,正宁县文广局副局长、台长。迄今在《人民日报》、《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青年报》、《农民日报》、《半月谈》|、《甘肃日报》、《甘肃人民广播电视台》、《陇东报》等新闻媒体发表各类新闻文学作品2300多篇,有66件作品在全国、省、市获得“好新闻”、“优秀广播电视作品奖”“优秀散文奖”。其中《投资上涨猛于虎,夏粮丰收农民忧,正宁农民种一亩小麦倒贴十元钱》其中荣获1995年度“全国农民报好新闻一等奖”和“全省报纸类好新闻一等奖”、《高佳宁一棚辣椒种了六茬收入七万元》荣获2006年度“全国农民报好新闻二等奖”、电视片《为了母亲的微笑》荣获全国妇联“母婴安全行动”电视片展播一等奖。《西关村迁坟腾地建新村》、《山河镇出了个“环保书记”》等18篇作品荣获全省优秀广播电视作品一、二、三等奖。《为民辛苦为民忙》、《一路风尘一路歌》等17篇报告文学被选入《大道长歌》等3本报告文学集子。散文《广播,我特别的情,特别的爱》获得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我与人民广播”征文三等奖,是甘肃省唯一的获奖者。散文《打工弟圆了大学梦》《留一点爱给母亲》、《老家来了打工弟》、《卖水》、《下乡偶记》等18篇文学作品被入选省委宣传部出版的《时代旋律》、《甘肃农民报》出版的《春雨》等专著。《谁说女娃不当家》等18篇新闻作品入选国家省、市出版的新闻作品集。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中国书籍出版社主编:毕凌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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