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和很多人一样，我以为秋天只能是金黄色的。因为它预示着成熟，象征着收获。可是见到了巫山上的红叶，在惊诧于大自然造物神奇的同时，也攻破了心中那个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防线。
转秋后，绵绵细雨和飒飒西风孕化了这巫山上的乌桕林，等霜降后就更红了。清晨时分，白濛濛的水汽一时还未散去，乌桕林像是穿戴了一身若有若无的白纱，受了风的逗弄，在峡间立身处轻轻摇曳。这时，她是一个风姿绰约的仙子。继续登攀上去，随着时光流转，太阳跳出了地平线，雾样的水汽也被山所吸收，乌桕林方露出她的真容。凝结在叶子上的水珠，在晨曦的微光下，发出莹亮闪闪的光芒。偶尔一阵风过处，吹落下满树晶莹剔透的粒粒珍珠，有的落入泥土，有的迸碎危岩，有的融进江河……
到了晌午，在海拔2680米的太平山上，抬眼望去，只见层层山峦活像一个披着猩红大衣的中年妇人，枕卧天地间，雍容华贵，仪态端方。不过，尤为引人注目的还是乌桕林犹如夏日繁花的盛放。她在我的眼里，密密实实地，一片连着一片铺展了开去，直到长江河谷底也沾上这猩红色的印迹。在太阳的照射下，座座山峰像火燃烧一般，有点炫目之惑，以为是到了红花铺地的佛国胜地。
午后，舍陆舟行。想看看这长江三峡巫山段的沿途景色。一艘出现在高峡平湖间的轮船于碧如琼浆的水面，迂缓而行，留下长长的水纹。仰视两侧，壁立万仞的崖石间，舒展着望无边际的两条红幔，像是被神话里的巨灵神用斧子劈开一般。奇怪的是，身处于此，绝无一点的局促不安，我可能以为自己的魂灵是在地母的手指隙间自如的游走。
傍晚，群山的红叶像是横亘在山体间的朵朵烧云，真是云蒸霞蔚，明丽绝伦。偶尔，出现在视野里的一两只飞鸟，于这蜿蜒曲折、谧静如恒的长江三峡来回翻飞，兀自挟带了红叶的气息。夕阳里，更似着上艳如绛裙的婀娜少女，在风势缓下来的那刻，颇显韵致。一时间，夕阳、江水、石岩、山树、飞鸟、走兽，还有些许游子，仿佛都在为她解着风情。
夜幕四合的时候，代之的是黑漆漆的色调，眼里心中再无红的可寻了。这时，头顶的盘月和点点繁星让我只能模糊看到山的轮廓和峡的间隔。夜里，我毫无睡意，披衣振起，在甲板上想听听峡中有无异响，亲近一下这里的风与水。船顺水而下，风在峡间鼓荡，满山随之跃动。难得的是，我听到了岸上野猿此起彼伏的清啸。
风水渐烈，顿时寒气迫人，我只好到船中去睡。
也不知过了多久，被一阵“哑哑、哑哑”的乌啼所吵醒。据说，乌桕的来历就是以乌喜食而得名的。推窗一看，到处都是霜染的景色。不自禁地想起“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的诗句来，满山红叶在白霜的衬托下，饶是红的滋润、红的迷人。
北方叶黄脱落的时候正是秋天，而在南方尤其是在巫山，在秋天里给我的是那一大片绚烂的红色，让人敬畏，也充满了神秘。我悄悄地在内心深处带回这一大片绚烂的红，在认为秋天只能是金黄色的人们面前进行最有力的说明，因为她预示着奔放和激情，象征着幸福和爱情。
【本文入选2015年中国散文佳作精选集 中国书籍出版社 主编：毕凌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