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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津诗人》——非白 暮春倒叙（组诗）

    2019-12-10 09:24 　|　　作者：非白 　|　　来源：《天津诗人》


    《之一：谷雨》

    海漫过来时，第一场大雨瓢泼而下
    金山寺拔地而起。最后一句
    是仰头饮尽的一句。总有炽热之感

    哪怕酒瓶砰地一声。并没有四溅的冰冷
    地层的尖叫不是死结
    漆黑的夜没有白发齐腰

    我所原谅的一切。其实是我从未原谅过的
    人们遮蔽的黑暗。一个要走。一个在挽留
    所有的思念也是将咽未咽的一口

    我定要跑在他们前头。长回一朵云咬着另一朵云
    长回皲裂的断桥。长回一条蛇的清冷。
    长回我的遍身鳞片。可我还是爱

    鲜红的蕊。在我心里烧了一遍又一遍
    穿过去就是另一个世界
    一声雷霆脱口而出。万物生


    《之二：清明》

    那只猫儿跟着我。就让他跟着
    还有那个孩子。三十三年了
    我仍听不得他的哀嚎

    如果你还活着。该在草间抖一下露珠
    有时是蝶舞。有时扮作鸟鸣
    在我的窗口靠一靠

    如果你已死去。没有一块石碑刻下你
    树下没有。余烬里没有
    暮霭飞絮里也没有

    怕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点起一簇火焰
    怕你在我心里一点点荒凉。就又点起一簇
    可是，你是谁？女儿问一句，一朵痂口绽开

    虎口的疼痛摁不住，胸口的焦灼摁不住
    没有将我摁入泥土的，终于将我抛入大海
    我已埋葬。而我还漂泊


    《之三：春分》

    春是木质的。一扇门把他分开
    男人和女人分开。阴和阳分开
    生和死。我的心也分开

    白天有白天的样子。夜晚有夜晚的样子
    一个将将离开。另一个将将到来
    一个寻着一个。一个寻不到一个

    麦子谷子稻子一生长就分开
    长一些身体就暖一些。再长又微冷
    长成内心有故乡的人。长成找不到故乡的人

    山川树影柳絮浮萍。每一次离散
    子女之于父母。鸟别于天空
    无尽的道别。无尽的怀抱

    胡桃说，人心是在脑子里分开的
    小时候看不懂一个世界。长大了看不懂一个人
    那不在心上的木头 。是风刻过的骨头


    《之四：惊蛰》

    喊  就要站在高高的绞架上
    声嘶力竭地喊  杂草丛生地喊
    从地下喊到九重天。击鼓和鸣金的声音

    喊到鲜血淋漓。人仰马翻
    喊到岩浆迸进。冰层结汗
    我把自己喊成一头猛兽盘踞山间

    每一年只有一个春天
    每个春天只绿一遍
    这人间的温度。土地洇湿。雁声空悬

    我把所有的声音喊一遍
    胸中的闷雷  就放下一点
    再放下一点  就万籁寂静了

    轻轻的桃花开了一瓣
    群星沉默  流水涌出土层
    万虫初醒。你我因熟悉而陌生


    《之五：雨水》

    无叶无枝无根。四滴水墨矮下来
    飞  枕河人家的乌篷船  春风不度的玉门关
    黑暗中疯一次  就濡湿我的眼眶

    走下祭坛。一定是冷透了的一碗
    碎了  也是咸透了的深情
    酸涩正好。泡两壶明前龙井

    一壶顺风而来  一壶随心而去
    屋檐瓦当里流  树木年轮里流
    一横一竖地流  不肯折断地流

    纵身一跃。巨石泥沙流下来
    回声流下来。一层层白霜
    纸上岁月流下来。坚硬如铁

    流。湖水。海水。江水。流成天水
    流。河流。溪流。泪流。终成奔流
    我失重的身体  贴着一叶扁舟


    《之六：立春》

    自己的命自己知道  天也知道
    立长立嫡历史知道  立春天下皆知
    传国的是玉玺  传信的也要掏出一件信物

    一只喜鹊飞出去  柳就长了几枝
    岁首忽冷忽热  不阴不阳的
    温度也跟着不男不女

    这是作为老大的喜怒无常
    更无常的是天空的明媚和晦暗
    一切都要等风来  我们坐在大地上

    等。小心翼翼地守着那些生灵
    等。万民之宝，以诰四方之用
    等。青玉质，盘龙纽  踩一踩春日落英

    等。落日白过头顶
    一拿起电话就下雪了
    风已过，雪还没有停

    《之七：2019年的第一天》

    一睁眼就五十岁了  没几页日历可撕
    把一年想一遍  忽然眼前一黑
    想到要在一幅图里走完一生  又晕了下

    去年的心还满满的  无数个念头跑来跑去
    而今后的364天  白银一样生疏
    越来越细的丝  把我拉进去

    拉得更远一些  明天很快遁入今天
    不愿过去的今天  耗费了的今天
    被一点一滴灌满  祭祀的目光

    写第一天和最后一天同时出现
    写12月31日到1月1日  0点到24点
    写生着生着就死了  死着死着又生了

    写着写着就弯成了水中月
    写着写着就照见了镜中花
    写着写着就梦见了身边人


    非白，本名张彤，江苏南通人，天津市作家协会会员，和平区作家协会理事。出版《永不谋面的知己》、《非白》等多部作品，曾担任《中国创新报道》《都市文化》《天津供水》等报刊杂志记者、编辑，在多家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开设专栏。多次获得全国和天津市诗歌、散文一等奖。


    责任编辑：杨博         沈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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